Lucid Dream
2017北京盾铁Only场刊文
依旧是存档，1w6一发完
电脑里的存档都让我手贱搞丢过一次了，幸好基友手里有备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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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高中跟人打赌时，就破译过五角大楼的防火墙了。”Tony漫不经心地说，“国防部的网络不堪一击又不是我的错。”
“是啊你超厉害，但是不，别想偷换概念，这次不行。”Rhodey努力板起脸，试图让气氛认真起来，毕竟他要讲的是个严肃的话题：“你不能通过骇进国防部的系统来找我，这太超过了。”
这位世界上独一无二的未来学家正全神贯注地摆弄手里的布娃娃，仿佛那些棉布和毛线是什么亟需破解的科学谜团。“我当然能，”他甚至没有分给好友一个眼神，依旧是懒洋洋地回应，“我给你打了电话，而你没有接。”
“因为我在执行任务，Tony，我们讨论过这个。”Rhodey说，“我是在役的军人，有时候我的任务需要我对外关闭通讯。”
“我当然知道你是军人，不然我为什么要去五角大楼找你的任务记录。”
“而这是违法的，”他一把抢过Tony手里的布偶，迫使对方将注意力集中在他的话题上，“你不能因为我两个星期没有接电话，就冒着被认为窃取军事机密的风险追踪我。”
“电话就是联络用的，不能联络上人那还有什么用？”Tony理直气壮地回复他：“打不通电话我怎么知道你人在哪里，是在执行任务还是被什么科学怪人绑架。”
Rhodey差点被他的假设逗笑了。“我有钢铁爱国者，记得吗？上个月你才帮我更新过装备。一般的科学怪人可打不过我。”
“正因为你有这台战甲，”Tony干巴巴地说，“不然为什么我需要担心。”
Stark的科技总是先进而独特的，无论何时都不乏觊觎的目光，尤其是帮助花花公子摇身一变成为超级英雄的钢铁战衣。自从Killian事件中Tony把自己的全部战甲炸成朵朵烟花以后，这种目光便时不时飘向了Rhodey手中硕果仅存的钢铁爱国者。
接收到友人别扭的关心，Rhodey脸上原本的严肃也维持不下去了。“抱歉让你担心了伙计。”他眼含笑意，“但是还是不行，这种情况不可以再发生。”
Tony回给他一个代表“我听到了你在说什么但是听不听话要看我心情”的白眼。“也许我应该放个卫星，全天候定位你跟Pepper。”他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然后随手抢回他的布偶。
“别像个控制狂，”Rhodey实在忍不住问：“所以这个布娃娃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是份礼物，”Tony不自觉地微笑起来，“来自我某个特别的爱慕者。”
虽说直到那天离开Tony在纽约的大厦，Rhodey也没搞清楚这个神秘爱慕者的身份。但他留意到自己提起“钢铁爱国者是现在唯一一台战甲”时，Tony心虚地摸了摸脖子，于是提醒自己下次一定得记得好好追问。
然而接下来接连发生的两件事，将Tony从反应堆摘除手术后悠闲到骨头疼的休养生活瞬间扔进了脚不沾地的忙碌之中。Rhodey几乎连他的人影都看不到。
首当其冲的第一件事，就是从冰中复苏的全美偶像、正义标尺的代表，美国队长，身体力行的向全世界展示了“当有个卫星在天上全天候定位你的一举一动并且随时准备把你炸成灰时”，作为超级英雄应该如何反应。
洞察计划曝光了。
神盾局一夜之间从名正言顺的政府机构，变成了恶名昭彰的反政府组织。原神盾局局长Fury遭遇突袭，生死不知下落不明，九头蛇这个代表罪恶的名字时隔数十年再次出现在公众的视野。为了躲避追捕，大量一线的外勤特工们转入地下。
作为神盾局的技术顾问、复仇者的一员，Tony Stark第一时间张开了他的羽翼，将副局长Maria Hill特工纳入了保护伞下，然后是那些因神盾的倒下而失业的、被甄别后确认清白的内勤和科学人员们。
接下来是炸了天空航母、端了洞察卫星、带着一身伤躺进了医院的美国队长，Tony直接把他打包到了复仇者大厦。
尽管在纽约大战时，Stark大厦的主体破坏并不算是特别严重，Tony依旧转移了大厦内的所有公司员工，用了半年多的时间对大厦进行了整体改建和修护。他脑海中有一个朦胧的想法，从复仇者集结的那个瞬间蕴育，在大厦改建的过程中逐渐完善成型。
曼哈顿地标一般存在的Stark大厦被他改造成了复仇者大厦。
训练室、实验室、属于每个人的楼层，他一一设计。在被噩梦困扰无法成眠的那些夜晚，他不是在研究如何改进他的战甲，就是在研究他的队友，用以完善大厦的各种设施。然而他从未开口邀请他的这些新同事，偶然Pepper问起，他会笑着调侃说他们并没有私交好到可以交换电话号码的程度。尽管谁都知道，有神盾的联络员在，除了偶尔不在地球的Thor，他们想互相联系其实都很简单。
那一次的复仇者集结之后，他们并没有再聚集过。正如面对Mandarin和Killian的威胁时Tony从未想过找复仇者们寻求帮助一样，他们的团队虽然很年轻，可其成员早已历经沧桑，失却了甫一相识便可以付诸热情的勇气。
Bruce Banner理所当然是复仇者大厦落成后的第一位住客。起初他对Tony向他保证的0压力生活充满疑虑，直到Killian的炮弹将洛杉矶的别墅化作一片废墟，Tony干脆带着一车残骸搬进大厦。被迫成为房东专属心理医生的博士发现，他的脾气不怎么好，不过总算是比他自己想象的要好。
然后神盾的员工宿舍泡了汤，美国队长带着拘谨的感谢入住了。
就像是按下了什么开关，一切就这样开始运转起来：队长搬进来的第二天，神出鬼没的红发女特工把摩托骑进了大厦的停车场；第五天，不苟言笑的弓箭手托着五盒披萨走进了电梯；一周后Thor分享了他从金宫带来的秘酒，当晚除了队长和滴酒不沾的Banner博士，全员阵亡。
神盾旧部的安置工作在紧张有序的进行着，追缉九头蛇余党的使命感令这个蒙受重创的组织内部空前团结。Thor得知潜伏在神盾高层的九头蛇特工早已秘密转移了纽约大战后洛基遗落的权杖，于是回收权杖的任务责无旁贷地落在了复仇者联盟头上。
至此，各自分散的超级英雄们再次集结，复仇者大厦总算名符其实。
不过按照Tony的理解，复仇者们的私交还是算不上有多好，毕竟他们还是没有交换私人电话的号码——“那是因为你永远弄不清什么才是紧急情况。”Natasha看着自己刚刚修好的指甲说。Tony很想反驳，但他明智的选择了闭嘴，银光闪闪的指甲刀在女特工的手里，其杀伤力并不亚于匕首。
当然快捷方便的联络还是有必要的，无论是在战场上还是在日常生活中，突发情况的示警和信息的交互都必不可少。了解洞察计划内情以后，Tony对他曾经脑子一热构想出的卫星监控大计彻底失去了兴趣。他设计了一款简单的复仇者联络卡片，用于紧急情况的即时通话，兼具独立网络和可关闭的卫星定位。
不知道出于什么别扭的心态，他一声不吭地把做好的卡片放在公共楼层的餐桌上，然后它们很快就被拿在了应该属于的那个人手里。Tony的好心情为此持续了一整天。
也并非一切都是进展顺利。以实战为例，一开始他们的合作——从团队的角度来说——特别糟糕。每个人都习惯了单打独斗，在畅快作战的同时还要留心不伤害到自己队友，这分散了复仇者们极大的注意力。幸好作为热身的几个九头蛇基地火力都算不上强势，队员们毫无默契也能勉强取得胜利。当然战斗结束后的口角冲突就免不了了。天知道当年他们究竟是怎么做到团结一致战胜齐塔瑞人的，简直是个奇迹。
美国队长的核心领导力在这个时候充分展现了出来。
他总结了几次作战配合上的不足，制定了详尽的团队训练计划，要求队员们尽快适应队友的作战方式，在磨合中探索出各种协作方案。复仇者们虽然各有个性，但也深知团队协作的重要——他们是在为守护而战，而非玩闹。即便是最具刺头盛名的Tony也并未对此提出异议，他作为原神盾的顾问，更是为队长的训练计划提供了强有力的技术支持。
第二件事多少也与此相关：钢铁侠再次穿上战甲出现在公众面前，引发媒体轩然大波的同时，也激化了他与Pepper之间暗藏许久的矛盾。
Banner博士一直对Hulk化后无法控制的自己耿耿于怀，他与Hulk就像是寄居在同一个身体内的两重人格，对彼此有着强烈的不认同。超级英雄可以保护世界，保护人民，但这股力量也同样会给人们带来恐惧和敌意。
人们害怕超级英雄的失控。经历过许多次被自己制造的武器或技术威胁生命的Tony Stark理解人们的恐惧，他与总在担忧Hulk被愤怒支配后对旁人造成的无法挽回的伤害的Banner博士一拍即合，决定斥巨资为世界购入一份双保险。反Hulk装甲的概念由此诞生了。
他们联手开发出了一套独立系统，投放在近地卫星待机，其核心部件包含外勤作战装甲、独立卫星通信、监狱式隔离仓。考虑到Hulk几乎无敌的战斗力，Tony又给它增加了战损支持，以便战斗进行中装甲损坏部分的即时修复。
“这个系统绝对要叫Veronica。”Tony兴致勃勃地调侃。
可惜从未看过漫画的物理博士完全没有接住他抛过来的梗。倒是恰巧路过听到交谈的Clint秒懂之后拍案叫绝。弓箭手饶有兴趣地追问Tony是不是真的像Rhodey说的那样，有好几屋子的漫画书。
“如果你有美国队长的初版漫画，我可以拿给队长去签名，然后放在ebay上卖。”鹰眼侠开心地说：“那咱们就发了！”
“我早就是亿万富翁了谢谢。”Tony用白眼回答他。
Veronica系统的研发十分顺利，只是反hulk装甲的设计出现一些小小的瓶颈。无人装甲自主战斗并不能达到令人满意的精准度，这一点Tony在当年Mark42的频频失误中就受尽了挫折。复仇者的再次集结令他萌生了再造战甲的强烈愿望：仅仅是作为技术支持在后方进行支援是不够的，远远不够。他是钢铁侠，他需要回到前线，需要亲力亲为。他需要Mark43。
这套装甲的构想从那个盛大的烟花之夜以后便一直存在，他的脑海中从未停止过对Mark42的性能改良与提升。Mark43以一种从未有过的超高效率迅速诞生，同时反Hulk装甲的问题也迎刃而解，组合式的超大型战甲Mark44也随即进入测试阶段。
队友们对于钢铁侠的回归表示了欢迎与支持，灵活自由的重火力压制型输出让战斗实打实的轻松许多。虽然他依旧时不时无视队长的指令做出一些危险的行为，然后在战后的例行总结时间跟队长吵个面红耳赤。但在内心深处，他知道自己并不反感美国队长，尽管这个人的老派保守总是能轻易挑起他的情绪。
这个时代需要钢铁侠的锐意创新，也同样需要美国队长的执着正义。
“他们俩就像是在谈恋爱，”难得和平结束的某次战斗后Clint一边吃着披萨一边说，“总有磕磕碰碰的矛盾吵起来没完，可还老是腻在一起。”
“我是不知道你对谈恋爱到底有什么误解，”Tony说，“但我们没有腻在一起。”
“他们只是一起升级模拟战斗系统，一起部署作战计划，一起练习近身搏击，一起改装队长那辆就差没有飞上天的哈雷摩托。”Banner博士曼声说，“并没有老是腻在一起。”
“我能让Coulson的lora飞上天，让一辆摩托飞起来有什么难的。”Tony使劲瞪向Banner，试图用眼神传达他的控诉。
时间是最好的治愈良药，大家依旧怀念这个总是保持微笑表情不变的优秀特工，却已经可以平静地谈论起他的名字。
“什么？队长与钢铁之子正处于浪漫关系之中？”Thor充满疑惑地问，Natasha大笑着踢了Clint一脚。
“只是在开玩笑，玩笑。铁罐跟队长暂时还是清白的。”Clint笑着解释，“我可不想面对Pepper的高跟鞋攻击。”
Tony的笑容顿时勉强起来。
Pepper不会给予任何人高跟鞋攻击，她终于决定不再继续这样无休止的对Tony安危的担心，不再干涉Tony对他的超级英雄职业生涯的任何规划。她决定离开他了。
时间早晚会治愈这个，但不是现在。从大众的角度来看，Tony Stark是个肆意张扬、喜形于色的人。对于一些无关痛痒的情绪，他从不费心去掩饰。但真正熟悉他的人却都明白，他更擅长将自己的真实想法深埋起来。或许此刻有人从Tony脸上骤然苦涩的强颜欢笑中能够敏锐的发觉些什么，至少他们足够体贴的没有说破。
那个圣诞之夜他炸掉战甲并非一时心血来潮，而是源自心境豁然开朗的顿悟；如今重新穿上它们也是经过深思熟虑。Pepper的离开，他有心痛和惋惜，但是并不后悔。
他不后悔成为钢铁侠。只要人们需要，钢铁侠就不会退休。
他只是特别难过，或许还有沮丧。他忍不住去想如果他做的再好一些，会不会结局不是这样；但又由衷觉得Pepper离开他可能会更加幸福，她值得最好的。他们深爱着彼此，这种情感并不局限于荷尔蒙的互相吸引，更包含着多年的陪伴与守护，责任与信赖。他们互为彼此的心灵港湾，这种羁绊即便是分手也无法割断。
这并不表示他没有试图挽回。
Pepper决定断掉一切重新出发，于是她抛下工作给自己放了个长假，并且明确要求Tony不许定位她。Tony答应了，但他并没有做到。当他回过神时，自己已经坐在前往Pepper休假地的航班上。飞机离地的那个瞬间，熟悉的骤然失重感令他心生茫然，这份茫然一直持续到他抵达目的地。
正午的艳阳洒在波光粼粼的海面，在他的视网膜中留下一片炫目的白色。他站在异国的海滩突然间不知所措。一切都是他预测之中的结果，从他决定再次穿上战甲的那一刻他就清楚的明白这一点，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到底为什么一定要追过来。
或许他还是想挣扎一下，或许他觉得如果没有了她，他的内心会消沉下去，就再也没有力气去爱了。
一个不懂得爱的超级英雄，凭什么去保护别人，凭什么自诩正义呢。
他突然很想倾诉些什么，就像在大厦时他对Banner做的那样，想把他纷乱的永不停转的思维全都倾吐出来。那个对象是谁都可以，哪怕他一直在睡觉也没关系，他只是憋得太久，需要一个情感的爆发。
海滩上欢快嘈杂的人声就像是一阵阵流淌过耳膜的白噪音，他身处其中却感觉无比的孤单。就像是21岁时的那个夜晚，他从强烈的不安中惊醒，却无论如何无法拨通母亲的电话；就像是怀抱导弹冲向虫洞的那个下午，他只想好好对女友说声再见，却唯有忙音作答；就像是被十戒袭击后他独自流浪的那个雪夜，即使是他曾以为会永远陪在身边、永不缺席的Jarvis也不在了。
只剩他一人。他总是孤身一人。
有时候他会希望这个世界上能有那么一个人，无论发生了什么，只要他需要，就可以联络上。譬如此刻。
那个人不是Rhodey，他知道自己的挚友有着自己的生活；那个人也不再是Pepper，虽然他曾以为是她，而今他已经没有立场再去打扰她的私人时间。
他需要戒掉她了。
他温暖的阳光中再一次感受到了刺骨的严寒，仿佛血液随之冻结。他开始天马行空的胡思乱想：那个时候，在Steve Rogers坠入北冰洋被冰封的时候，他是不是也有这样的感觉，是不是也这么冷。
“你冷么，队长？”他捏着复仇者联络卡轻声问。他的声音哽咽而嘶哑，这样的一时冲动令他瞬间后悔，然而悔之已晚，警觉的特工们已经被惊动了。
“你在说梦话吗铁罐？”
“凌晨3点！你最好是有什么紧急情况。”
“呃，椰汁，要喝吗？”我到底在说什么？！Tony迅速关闭了通讯崩溃地蹲在了沙地上。
然后他的电话响了。一个陌生的电话号码，来自美国。
“喂？Tony？你还好吗？”
是美国队长。是Steve Rogers。
电话那端满怀关切的声线成功安抚了他，那呼之欲出的倾诉的欲求如星火燎原瞬间迸发。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不明白为何会对一个说不上亲密的同事如此信任，无法控制自己的唇舌和声带。
他开始颤抖着声音没头没尾的絮絮叨叨：他说这个世界不一样了，它跨步向前从不等待，无论人们有没有准备好；他说这个世界真的需要保护，它不能再如此毫无防备；他说他收获过无数的诋毁谩骂敌意和反对，早已对旁人的理解不复期待。
队长告诉他说：“我明白。这就是为什么复仇者会在。”
他竟然是懂他的，这完全出乎了Tony的意料。
他曾经尝试着对Pepper坦诚心中的不安和焦虑，纽约大战以后有足足半年的时间，他因恐惧辗转反侧。他畏惧的不是死亡，不是那枚核弹，不是旁人的不解和非难；他害怕的是那片虫洞背后广袤的宇宙和浩瀚的星海。那代表着他无法理解的魔法和力量，代表着比他更为先进的科技，代表着更高层次的战争的可能。
他是Tony Stark，是这个星球科技的最先端，但地球并不再是整个世界。他曾夸下海口，说别人想要拥有他的技术至少还需要二十年的时间，可是他呢？他想要拥有足以保护这个地球的科技，还需要多久？那些虎视眈眈的外星人又能留给他多久？
这份恐惧Pepper不懂。她痛惜Tony的焦虑和折磨，但并不理解其中原委。Rhodey也不懂。他们会在Tony试图倾诉时问他，“我怎么没有感觉？”他无从排解这样的恐惧，只能放任自己沉溺于战甲的开发和升级之中。造出更好的战甲，这是他唯一能做的。
然而就像是奇迹一般，此刻处于千里之外的美国队长却听懂了。
不是出于安慰的随声附和，而是真真切切的感同身受。他对Tony轻声讲述着他的心路，讲他从漫长的沉睡中醒来，面对完全陌生的世界时的不安；讲他被现代科技包围的惶恐；讲他最初的逃避和努力的适应；讲他最终决定穿回那身可笑的紧身制服，并非源于英雄情结的自我满足，而是因为还有人需要美国队长。
这个世界看似美好而和谐，其实却和70年前没有什么不一样。它总在受到伤害，依旧需要保护。
他们所不安的、所畏惧的、所希冀的完全不同，可是那份感受却又如此相似。过时之人与未来学家，在这一刻被紧紧联系在了一起。Steve Rogers这个人物，不再只是一张简单的写着队友、古董、老好人标签的纸片，终于在Tony的脑海中立体了起来。
“这就是现在，Tony，”电话那一边的队长说，“我们得过好现在。”
有些话题一旦开了头，本以为不会轻易吐露给他人的话语说出口也变得容易了。从对宇宙战争的提防到复仇者每一个成员失控的预警，从反Hulk装甲的研发到队友们武器的改良。Tony甚至说到了那个被他摆放在工作间的棉布娃娃，他一直知道这个神秘娃娃的来历引发着每一个看到它的人的猜想。
“我接受过总统亲自颁发的奖章，就因为我跟Rhodey从Killian那个疯子手下救了他的命。那奖章我随手不知道扔哪儿了，倒不是我不在乎这个，但那——没有实际的意义。可是那个娃娃不一样。”
它来自一个孩子，一个再平凡不过的牙齿还在漏风的小女孩。她怯生生地拉住他的衣角问他是不是钢铁侠，因为钢铁侠从失事坠落的飞机上救出了她的爸爸。小女孩把自己最为珍视的布娃娃送给他，对他说“你是我的英雄”。
“那是最纯粹的感谢，”他说，“她让我觉得，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因为孩子们不一样，”队长回应他，“他们就是未来。”
这个人也跟我想象的不一样，Tony心想，我一直在更新对他的看法，却总能得到意外的惊喜。
他们平静地聊了很久，聊到忧伤的自我排解，也聊到队友的互相磨合，还聊到大厦楼下街角的那间早餐店三文治其实特别难吃，但是吃习惯了就懒得换。美国队长表示如果食材充足他可以亲自下厨试试，于是Tony回想起自己唯一一次下厨给Pepper做的那份灾难性的煎蛋。
想到Pepper他还是很疼，那份悲伤犹如实质，像弹片从血管汹涌而入他的心脏。被刻意维持的平静终于打破，他开始慌乱，开始胡言乱语，他不确定自己都说了些什么。直到他听到队长说：“我们来做个约定，我永远不会让自己失去联络。”
他仿佛听到什么声音在心底嘶喊：别期待，不要抱有期待，人们总会食言。
却又好像看见Steve Rogers站在他的面前，告诉他，任何时候，只要你想，我就会在。
人在情绪激动时难免做出一些平时不会干的傻事，冷静下来以后就会觉得丢脸至极。Tony带着一机舱的椰子飞回纽约的途中，一直在想应该如何面对美国队长，那段清肠谈话让他感觉自己赤裸地被摆放在对方面前，羞耻而尴尬。
九头蛇的特工们并没有给他时间去调试自己的心情，他在飞机内完成了战甲的装备，然后直抵战场。这是无可避免的碰面，也是最不适合回避的场合。好在队长待他并没有任何异常。Steve冷静地分配任务，复仇者们如同训练时一般准确地互相配合。
这场小规模的突袭战斗，复仇者们获得了压倒性的胜利。
战后总结和战损汇报也一如平常，队长完全没有特别的表示。就像那场情感宣泄从未存在，只是Tony的臆想。这让他在放松的同时，不免有一丝丝失落。然而当他窝在工作间改良完成复仇者联络卡2.0——在公共频道的基础上新增了单人通话模式——的第二天早上，公共楼层的餐桌上出现了一盘卖相完美的三文治。
而且很好吃。
他投桃报李地为队长设计了新的制服，除了加强材质的防御性能，还细心考虑到了关节部位的柔韧需求。美观也是必不可少的，“你那几身制服也就我爸设计那套勉强能看。”认为自己超有时尚品味的钢铁侠说。
美国队长微笑着表示了感谢，并且答应了Tony为研究盾牌回收装置借用他的星盾的提议。这是他们真正意义上互动的开始，一切不再仅仅是公事公办的尊敬和友好，他们开始更多的沟通探讨，开始抛开先入为主的刻板印象，用自己的方式去了解对方。Clint仿佛成为了预言大师，Steve和Tony真的开始经常“腻在一起”。
Tony开始称呼他为Steve或者老冰棍，陪他看完每一个列在他清单上的为了解这个世界所值得去看的电影，为他提供更多生活上的建议，顺便教他怎么使用推特；Steve也开始习惯他不带恶意的调侃，从他的胡言乱语中准确抓出隐藏其中的别扭的关心，在正确的用餐时间出现在工作间，避免沉迷工作的钢铁侠走向不小心饿死自己的结局。
他会骄傲地说老冰棍你画的这个战甲颜色一点也不对，不过看在你专门送给我的面子上我还是会好好把它装裱起来。他也会皱着眉头说Tony你这次要是再不听指挥不顾自身安危，我就要将你取消关注了，我说到做到。
他们的关系确实在变好。并非一蹴而就，而是潜移默化。
无论日子过的充实还是空虚，时间都如同白驹过隙，一往无前地大步跨进着。复仇者们的默契在日益加深，彼此间的信赖也随之增强。Tony干脆把受他关照的神盾旧部统统交给了Steve，“我只负责出钱，或者出点技术。”他理直气壮地宣布。
“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想起当年接手了整个SI的Pepper，Natasha在旁边淡定地吐槽。
战争会带来伤亡，尽管复仇者们在竭力避免它的出现，但破损的街道、爆炸的汽车、坍塌的房屋，总有意想不及的厄运波及到无辜的人们。复仇者联盟不再仅仅是一个“在外星生物入侵时拯救了纽约”的英雄符号，受到战争困扰而发出的反对声音越来越多。
人类总是充满矛盾，他们渴求英雄的救赎，却又恐惧英雄的力量。他们习惯于将受到的伤害计算到原意是要保护他们的人头上。
复仇者们开始受到质疑，借题发挥的政客、犀利毒舌的电视评论员、无孔不入的媒体记者，带着咄咄逼人的高傲姿态一涌而上，仿佛和他们争辩一二这个世界就能和平永驻。
舆论引导的事情交给Stark的公关团队，超级英雄们能做到的只有努力缩小战场范围，更多保护平民安全，尽最大能力给受害者提供援助和补偿，以及更加努力的锻炼，让自己更强，让战斗可以更快结束。面对无法回避的摄像机时，复仇者们通常会选择一言不发，把镜头留给最擅长应付媒体的Tony。
但即便全身包裹着钢铁，钢铁侠依旧只有一颗血肉之心，直面突如其来的恶意也会措手不及。他看着Steve充满防备地挡在他前面、义正辞严地回应记者，脑海中乱成一片。
“认可无数次拯救这个国家的钢铁侠，却全盘否定没有战甲的Tony Stark，何其可笑。并非战甲造就了钢铁侠，而是Tony创造了战甲——就算其他人穿上它，也不是钢铁侠，不是我们所认可的那个复仇者。”
“你问我凭什么相信脱下战甲的Tony Stark，”美国队长高声作答：“因为有没有这身战甲，他都是钢铁侠。”
Tony想起在神盾的天空航母初遇之时，受到权杖影响而情绪暴躁的Steve曾经质问他“脱下战甲，你是什么”。当年的他不假思索地回答说“天才、百万富翁、科学家、慈善家和花花公子”，但是这些选项中并没有钢铁侠。甚至是Tony自己，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面，潜意识里也在否定着自己。直到十戒事件中，他再次遇到Maya。
Maya就像是困囿于自我的另一个他，他从她的悲剧中警醒，他明白是他创造科技，而非科技造就了他。战甲只是他战斗的方式，即使全部炸成烟花，他也还是钢铁侠。
正如并非血清创造出美国队长——Steve Rogers能成为大半个世纪以来美国精神的代表、成为他的父亲探寻终生的挚友、成为他儿时对英雄全部的向往，并非只是因为他注射了一瓶血清，长出了完美的肌肉，而是因为他勇敢忠诚、正直善良。是Steve Rogers的品质成就了美国队长。
复仇者再度集结之前、只有Tony和Banner博士住在复仇者大厦的那段日子里，每当Tony想起他被权杖控制情绪时口不择言说出的那些话，就深深的懊悔。
“我并不是什么英雄，我没有他想象的那么好。我只是在拯救我自己。”望着眼前极力维护着他的Steve Rogers，Tony想，“而且我还欠他一个道歉。”
但他无法张口，因为他听到自己如鼓的心跳是那么猛烈，仿佛有什么情绪正随之膨胀，只要他张开嘴唇便会喷薄而出，再也无法掩饰。
随着剿灭九头蛇基地数量的增长，九头蛇特工的反扑行为也相对频繁起来。加上时不时在各地出现、对复仇者进行挑衅的极端份子，超级英雄们的日程表被各式各样的战斗和训练排得满满当当。
尽管战场充满变数，但重复着训练，战斗，再训练的日常生活是机械的。就像是被快进的录像带，有时候Tony会觉得有些不对，但是又说不出来到底不对在哪里。就在Tony开始觉得他们可能会一辈子这样跟九头蛇无穷无尽的秘密据点耗下去时，他们竟然意外探得了洛基权杖的消息。
从神盾带走权杖的九头蛇高层名叫Baron Strucker，神盾的技术人员通过从各个基地收集到的信息，确定了几处由他直接领导的九头蛇据点。复仇者们决定对其逐一击破，首当其冲的便是以残酷的实验进行人体潜能开发的异能者实验中心。
尽管对九头蛇的灭绝人性已有充分的见识，Strucker男爵的人体实验依旧刷新了这个组织残忍的下限。不知是实验已经结束，还是得到了地点已经泄露的消息，复仇者们赶到时这个基地的主力已经撤离，作为实验品的无辜孩童也早已变成具具尸骸，负隅顽抗的九头蛇士兵们就像被洗脑一般舍生忘死。
钢铁侠在基地实验室防御装置自爆的5秒前拷贝完成了全部数据，然后险些被埋在彻底塌毁的废墟之中。美国队长被他再一次不顾命令将自己置于危险之中的行为气疯了，甚至不等离开战场就同他大吵起来。
死里逃生后的疲累与肾上腺素激增尚未退去的兴奋交织在一起，把Tony的脑子搅成一团糨糊。他需要的是因他生还而欢欣的微笑，或者一个拥抱，而不是充血的眼眶和面红耳赤的争吵。
“够了！”他大喊，“你这样到底是不是在喜欢我啊！”
“我当然喜欢你，Tony。”Steve毫无犹豫地回答，“但是这跟你做得不对并不冲突。”
“吾亦喜爱汝等！现在我们可以回去吃饭了。”Thor开心地拥抱了他们两个。
“啊哦。”然而看穿了一切的大预言家Clint这样说。
当天晚上，钢铁侠对着复仇者联络卡5.0投射出的Steve的全息半身即时影像，后知后觉地拘谨了起来。Steve看着他泛红的耳尖笑得温柔，他说“我暗恋你这件事，你好像一点也不意外。”
Tony于是放松下来，情不自禁回给他一个微笑。
“因为是你。”
经历过荒唐放纵的青年时期，Tony对他的人生怀抱着近乎苛刻的控制欲，他总在推断预测每一个明天的走向，总想未雨绸缪的为每一种尚未发生的可能做好铺垫。但他从未预料过这个，从未料想还有余力为谁付诸爱情。他曾认为他和美国队长就像是相向而行的两列火车，短暂的相遇后终将沿着各自的轨道渐行渐远，却不想这列从过去疾驰而来的列车带给他的，会是殊途同归。
陷入热恋的Tony以为他们的群居生活会不一样，可结果并没有什么不一样的。清晨唤醒Tony味觉的依旧是Steve亲手烹制的早餐，结束训练后迎来的依旧是他们默契配合的微笑，越过工作间忙碌的搭档依旧能看到坐在角落里安静绘画的身影。他们用了三年的时间融入彼此的生命，然后用一个几近乌龙的宣告，自然而然的走到了一起。
队友们以一种心照不宣的默契接受了他们的关系转变，唯一的不同大概就是Natasha放弃了帮Steve物色女朋友的兴趣，她突然发现跟自己的同事谈恋爱也没想象中那么麻烦，开始将热情的目光一股脑抛向了Banner博士。
可能是心态在作祟，Tony总觉得作为男朋友的Steve比起之前的同事Steve，目光柔软了许多，但他依旧是个可以将宠溺和严厉同时表达出来的矛盾综合体。他规范着Tony的就餐偏好，控制他的咖啡摄入量，用甜蜜的亲吻诱骗他心甘情愿地增加训练强度，并且严格控制他的作息时间。
Clint笑着打趣说，他们的大家长下一步就该规范铁罐的日常用语了。
几天后的战场上，Natasha回给他一个“果然料事如神”的大拇指。
这是他们攻击的第四个与Strucker男爵有关的九头蛇基地，位于索科威亚毗邻的山崖之上。强力的火力掩护、远超其他基地的技术支持、拱卫中心建筑的能量护盾，无一不在向复仇者们宣告，权杖就在这里。
就像是漫长的旅途终于达到了目的地，每个人的心情都是轻松而兴奋的。就连Tony吐出脏字后Steve脱口而出的“注意语言”，都成了团队内部可以拿来反复咀嚼的笑点。
复仇者们顺利突破了据点的防线，抓捕了Strucker男爵。孤身深入中心建筑的钢铁侠抢在九头蛇科学家们销毁实验信息前获取了全部数据，随后顺着发现的暗门拾阶而下，看到了闪烁着耀眼光芒的权杖，和那高高悬挂的钢铁游鱼。
所有人都在为这段旅途步入终结由衷快乐，Tony在复仇者大厦顶层组织了盛大的酒会，庆贺寻得洛基的权杖完成了几年来的战斗目标，也为即将启程返回阿斯加德的Thor送行。Tony天生适合派对，他将自己包裹得妙语连珠谈笑风生，任谁也无法察觉他心中因目睹男爵正在研发的外星科技所重新点燃的恐惧。
他听到Steve和猎鹰随意的闲聊，无论是超级英雄还是退伍老兵，微薄的工资总是跟不上突飞猛进的房价。可属于自己的屋子总归还是要好好物色的，Sam说：“家就是家。”
Steve的视线越过好友与Tony的目光相对，他笑着说，“I`m home。”
那个笑容让Tony特别想要吻他。
但他没有上前。他的身体仿佛被什么神秘的魔法束缚，呆立原地动弹不得。开发反Hulk装甲时曾遇到的瓶颈在他的脑海反复滚动，他需要更精准的、更强有力的技术，他需要他的钢铁兵团成为保护地球的一道屏障。他想要驾驭权杖宝石之中蕴含的力量。
我们拿到了权杖，然后呢？接下来应该做些什么？复仇者联盟还要继续这样战斗下去么？面对着Steve的笑容，他突然有种冲动——终结这个团队吧，把世界交给不会死亡的护卫去守护，让我们结束战斗，我们回家。
他艰难地向Steve的方向举起酒杯，一饮而尽，下定决心将奥创计划变成现实。
Jarvis的运算能力有限，无法下载宝石中密度如此之大的数据阵图。Tony和Banner博士只能趁权杖还未被Thor带走，仿照阵图进行数据模拟。所幸Steve正忙于处理男爵的安置和调查战斗时发现的那对身怀异能的双胞胎，无暇顾及他们的小动作。
运算过程顺利地不可思议，附身于他的魔法催动着一切。魔法告诉Tony人工智能的自主学习会造成暴走的可能，告诉他必须保护好Jarvis，它是抵御奥创的最佳防线。Tony全程严密监控着奥创的诞生，他以为自己成功了。
可是世界还是陷入了恐慌。
就像复仇者的电影之夜大家手捧着爆米花看过无数遍的《终结者》，天网想要灭绝人类。奥创无论如何学习，都无法摆脱宿命的认知——唯一能对人类产生威胁的，就是人类自己。这个核心指令为保护世界的人工智能还是走入了极端，它决定毁灭一切，因为只有面临灭顶之灾才能促使人类的进化。
奥创通过网络迅速席卷世界，它拥有无数预案令这个星球生灵涂炭，却只是小打小闹地进行了几次劫掠和袭击。复仇者的攻势在奥创的设计下节节败退。如果不能明确奥创频繁行动的真实目的，他们失去的将不仅仅是民众的信任。
钢铁侠和美国队长还是无可避免的发生了争论。
“我只是想要赢得战争，”Tony疲累地说，“我不想再有任何人受到伤害。”
“每次只有有人没打仗就想要赢，都会伤及无辜，”队长平静地回答他，“无一例外。”
Steve所介怀的并不是Tony创造出了奥创，一切的出发点都是简单而纯粹的，他比谁都清楚Tony并不是疯子，他只是看得太远，心有所系，却力有不逮。他介意的是Tony的隐瞒，奥创强于复仇者的最大因素，便是复仇者内部的松散不堪。
“我们不能独自为战，你不能独自为战。”Steve说，“战争从来不是一个人的事情，我们要一起面对。”
“可如果我们团结合作了还是打不赢呢？”Tony倔强地反问。
“那也要一起。”Steve抚摸着他的脸颊，在他唇上印下一个浅浅的亲吻：“一起生，一起死。”
Banner博士和他身体里的Hulk是两个极端，他太过低调内敛，导致复仇者们总是差点忘了他的智商也处于这个世界的顶点。科学组从奥创的行为中抽丝剥茧，得到了一个大胆的推论：在彻底摧毁这个世界之前，奥创要创造一个完美永生的人类形体。人类有着诸多缺陷，机械也受到各种能源部件制约，只有不可摧毁兼具生命形态的肉体，才足以匹配奥创从心灵原石中获取的智慧。
明确了这一点，复仇者们的接下来行动目标拨云见日般清晰了。正如每一部好莱坞电影最后的结局，邪恶总是战胜不了正义的。奥创利用再生舱创造形体的计划被打破，它反而为自己创造出了最大的敌人——Vision。Vision的意识流由心灵原石直接蕴育，拥有其最强大的力量。他从根源上阻断了奥创的自我上传，将它逼出网络无处可逃，最终被复仇者所击溃。
完美的奥创被不完美的人类击败。“我虽身死，但你的恐惧永远都不会消失，”濒死的奥创狰狞地扑向Tony，对他发出恶毒的诅咒，“因为你是一个人，永远无法精准的预算到一切。”
“但是我并不是一个人，我有一支队伍。”Tony坚定地回答，“我们在一起。”
他们携手粉碎了奥创毁灭世界的计划，也粉碎了飞上天空的索科威亚。钢铁侠憔悴的发现，他这次还是没能摆脱“每次战斗结束都得炸点什么”的怪圈。
“我心好累，我要去休个假，找个海岛放松一下。”他对美国队长说，“我会想你的，需要寄明信片吗？”
“去吧，我也会想你的。”美国队长这样回答他。
“你们俩真烦，明明请了两个人的假就不要在吃饭的时候秀了可以吗？”队友们愤怒地举起了刀叉。
可能是剽悍的英雄人生容不下岁月静好的祥和，也可能是奥创死不瞑目的怨念足够浓郁。Tony还没来及说服Steve旅行不用带星盾和制服，Natasha没来及把Banner拐去大厦外来场浪漫约会，Clint没来及带着满当当的购物战利品回家迎接即将出世的第三个小特工，Thor也没来得及跟女友告别启程返回阿斯加德——复仇者联盟还没来得及对世界说我们暂时解散，有需要会再集结——噩梦便再次降临。
这是Tony无数预想中最可怕的展开，天空被无数虫洞撕裂，钢铁游鱼再现人间。齐塔瑞人来复仇了。
世界在顷刻之间陷入混乱。
受难的不再仅仅是纽约，虫洞也不再是因为宇宙魔方。复仇者无法再使用原石的力量将外星侵略者拒之门外，刚刚经历过奥创之战的星球也没有那么多钢铁侠可以怀抱核弹冲上太空。
世界各地的英雄们站了出来，在共同的敌人面前，超级反派们也放下了手中的阴谋阳谋，将武器对准天空。可即便是神祗的力量也有极限，人类的微弱抵抗在外星高智慧生物的武力下不堪一击。
高楼一夕倾塌，城市化作焦土。
鲜血和汗水纠结交缠，从额间流进眼眶，整个世界一片猩红。他们精疲力竭、弹尽粮绝，却不能有丝毫的放松。这场战役不像从前，可以短暂的休整，可以悉心计划部署，可以相信会有顺利的明天。这场战役没有明天。
钢铁侠在缠斗之中被击中后膝，斥力炮无法发射，反应堆硬生生扛上了齐塔瑞士兵的攻击。支撑战甲的最后一丝能量宣告殆尽，Jarvis用无机质的声音断续说着“对不起，先生，再见”。残破的星盾从士兵的背后挥下，美国队长用最后的力气救下爱人的生命，然后再也无法站立，踉跄着与他摔在一起。
暗蓝色的制服被血液浸染出大片黑色的花，血清带给他的修复力已经跟不上他身体的衰败速度。Tony褪下面罩，剧烈的颤抖令他几乎无法握紧爱人的双手。灼热而急促的呼吸扑打在他的脸上，他顺着Steve的目光看去，在空中汹涌翻滚的雷电交织下，Thor的身躯正在陨落。
Vision和Hulk还在战斗着，而他的其他队友，还有那些见过或不曾见过的超级英雄，警察，士兵和特工们，那些鲜活的生命业已步入凋零。
Tony感觉自己全身都在叫嚣着疼痛，却又仿佛麻木得感觉不到一点点疼。他从已经毫无用处的战甲中解脱出来，深深地埋入爱人的怀抱。
“如果当年没有战争，也没有血清，你会去做什么？”他在Steve怀中轻声发问。
“我没想过。”他的爱人回答，“可能会去当一个建筑家，或者去画插画。”
“我可能会去当个侦探，”Tony长长叹了一口气，“真的，我觉得我特别有天赋。”
从齐塔瑞人对地球发动奇袭——或者更早，从复仇者再次集结之前——就隐约阻隔在Tony胸前的那口郁气，突然间消散了。他想起在他追逐Pepper而去的那个异国海滩上的漫长电话，那种相似的莫名的冲动再次出现。他一如既往地顺应了自己的渴望，就像开闸的水龙头，将他的心事倾巢而出。
他的科技，他的恐惧，他热爱的，他憎恶的。
他说他知道自己从不是一个受到欢迎的角色，他的意气风发和油嘴滑舌骗过了全世界甚至是其他复仇者；他说有的时候他知道自己被什么所束缚，但是重来一次他还是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他此生并不后悔。
Steve环抱着他的手掌轻轻抚过他的脊背，美国队长说他有无数次考虑过他的埋骨之地。“士兵就该战死疆场，”他用干涩的声音说着最温柔的话语，“就像现在这样，跟你死在一起就很完美了。”
“不。”Tony离开他的怀抱，认真说：
“你不会死。”
“我们都不会死。”
他颤抖着伸手抚摸Steve冰冷的脸颊，声音飘忽而无力。
“我没有为了Rhodey骇入五角大楼，从一开始前提就是错的。自从高中时我爸把那些昂贵的官司清单扔在我面前以后，我就再也没有碰过国防部的网络。你看，这一切根本都不是真的。”
他悲伤的闭上眼睛，用额头抵上Steve的。
“你不是队长，这只是我的一个梦。”他哽咽着，“我太牛逼了，我居然推理出了我自己是在做梦。”
“Tony，Tony。”Steve温柔而哀伤的呼唤他，“不要逃避现实，Tony，我们彼此相爱，我们经历了这一切。这些都不是梦。”
“我正在试图让自己不再逃避，Steve，我逃避的太久了。”Tony说，“我们彼此相爱，但我们并没有经历这些，不是全部。”
“Pepper从未离开过。她冷静坚强，她把一切都处理的比我好。她不曾有一分钟放下过对SI的责任，那场追寻她而去的旅行从不存在。我跟你也从来没有过那通跨洋电话。”
他们有过很多次的交谈。从日常相处的点点滴滴开始，试探着摸索着，逐渐走入彼此的心灵。那些关于伤痛、迷茫和陪伴的对话发生在大厦里，在任务途中，在生活的每一个角落。无数理解和承诺的碎片交织在一起，形成了那个推心置腹的假设。
“你根本不知道我暗自喜欢了你多久，也不知道你对我说出喜欢的时候我有多紧张。因为是你，这是我全部的理由。可是我并没有告诉过你。”
那一天被两情相悦的巨大惊喜砸晕的钢铁侠心里炸开了朵朵烟花，却还要装作十分淡定，维持着他的骄傲说：有什么可惊讶，我这么帅谁不喜欢我。
“我从未设想过人工智能会暴走。我太自负了，以为一切都尽在掌握。我没有保护好Jarvis，也没有好好跟他说再见。”
遭遇奥创侵袭支离破碎，失去了全部记忆，却依旧忠诚履行着Tony赋予它最原始任务的Jarvis，在不曾得到任何指令的情况下不断修改导弹发射密码，成为了阻挡奥创的有利屏障，也为复仇者们争取到了宝贵的时间。Tony把他从Nexus带回大厦，重设了他的矩阵，创造出了Vision。
“Bruce早已离开，Thor也回他的金宫了。复仇者联盟根本没有休假。”
Jarvis的声音出现在Mark45的瞬间，Tony终于明白了一直盘桓在心头无可名状的违和感究竟来自何方。他是看不见的复仇者，他是这个时候不该出现的人。这场战争，奋战的队友，一切都是那么的不可能。
“我们经历的远比世界毁灭要复杂。”Tony贪婪地注视着爱人完美无伤的面孔，那些硝烟和战火轰鸣化作了一片虚无。“我们互相爱慕，互相信任，却总是忘记互相聆听。我们都在表演自以为是的体贴，我们的世界尚未毁灭，可我们的家正在分崩离析。”
“这个梦境太理想，我简直分不清哪些是真实，哪些是我自己的虚妄。可是不管怎样开始的梦，最后都会变成这种结局。我已经开始厌烦了。”
“那就醒过来吧。”梦中的Steve平静地看着他。他的脸上没有因为愤怒和悲伤而深深烙印在额间的丘壑，仿佛他一直在那里，从未离开。“我是你梦境的造物，所以你总能毫无顾忌的向我倾诉，”他将轻吻落在Tony紧皱的眉间、哭泣的眼皮，“但是你永远不愿意坦诚的告诉那个真正需要听到这些的人。”
“醒过来吧。看看这个现实的世界。逃避虽然轻松，可是只要还活着，就总会有你不可预见的事情发生。然而这样的生活才让我们活的像是人，而不是一串空洞的数据。”
“醒过来吧，Tony，我们不是说好的，我们得活在当下。”
什么才是真正的当下？
他听到耳边传来Fu——Fu——的的风声，就像很多年前被困在阿富汗的山洞里为铸造第一身战甲拉动的风箱。那些年少轻狂和张扬不羁的记忆被焊接成笨拙而丑陋的银色铠甲。
他在风箱贯耳的唏嘘声中一步一步走下自我标榜的神坛，成为了有血有肉的钢铁侠。他拥有了坚不可摧的团队，却又失去了他们。他看到钢铁爱国者从空中坠落，看到父母在黑白画面中横死，看到自己失去理智的溃乱，看到试图制止他做出无法挽回的行为而最终与他兵戎相见的爱人。
他无力责怪任何人。凡事有果，必有成因。他们都曾经是那么自负，以为默契可以无坚不摧，以为信任足以取代沟通。
他们都在以为自己做的是为对方好。
然后谁都过得不再那么好。
Tony在纷至沓来的回忆中睁开双眼，他意识到自己听到的并非阿富汗山洞中那最初的风箱，而是被氧气装置笼罩着的，自己的呼吸。
他艰难抬手摘下呼吸器，迎面是Pepper的泪眼婆娑。他用干涩的气声问自己：“我刚刚睡醒，亦或是仍在梦中。”
Pepper擦干眼泪，给了他一个温暖而疼痛的拥抱。
梦境总有清醒之时，生活还要继续。复仇者联盟虽然分裂，但威胁世界的邪恶不会因此消弭。他还有许多事情需要考虑，一大堆麻烦需要收尾。还有那么多人在指望着他，在需要他。
他不能让自己再因为这一点小伤痛消沉下去。
我们都得好好生活，因为每一个现在都无可取代。每一个鲜活的、对世界充满希望的面孔，都值得过得更好。
他知道他的爱人也有着同样的想法，他知道他们即使分隔两地也会彼此牵念，并心怀愧疚。他知道那个快递员送来的预付费手机里存着那么一个号码，他记得Steve对他最初也是最坚定的承诺。
我永远不会让自己失去联络。
任何时候，只要你想，我就会在。
总有一天，Tony心想，他会拨通这个电话，而那边一定会有人回应，他对这个人的承诺充满信心。
fin.
2017.4
